谭中意：玩魔兽、爱做饭、看毛选，而我是个开源人

在国内开源领域工作过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谭中意」这个名字。作为国内首个开源基金会——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的 TOC 副主席，谭中意深入开源治理多年，不仅有丰富的一线实践经验，也经常在国内外布道开源文化和技术。

就在上个月，谭中意老师接受 WeOpen Talk 栏目的邀请，来到直播间与大家畅聊开源经历，分享他的日常生活与所思所想，留下了很多难忘的瞬间。腾源会也将这些精彩内容整理记录了下来：

一、开源之旅

我有很多 Title 和角色，包括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的 TOC（Technical Oversight Committee 技术监督委员会）副主席、Apache 基金会 member、国际开源合规标准 OpenChain 中国 workgroup 联合创始人，国际内部开源基金会成员等，但我其实更愿意称自己是一个在开源界工作超过 20 年的工程师。

我第一次接触开源是 1998 年，在北方交通大学，我买了一本书叫《Linux 实用大全》。当时计算机类的图书，都会在后面附一个光盘，我拿回去一安装就觉得：「哇，好酷！」。从此进入了开源的世界。

2001 年，我从一家互联网电商公司出来，进入了在当时如日中天的 Sun 公司，和团队一起基于 Mozilla 做 Solaris 系统上的浏览器。我第一次在 Mozilla 开源社区提交 Patch，反反复复折腾了五六回，印象特别深刻，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给开源社区做代码贡献。

我的第三份工作是在百度，很长时间里负责组织和推进公司的平台化和开源工作，包括引入开源，内部开源和对外开源。在百度工作十年之后我加入了腾讯，参与腾讯集团的内部开源协同。现在在第四范式负责 AI 开源的项目，包括 OpenMLDB，一个机器学习的数据库。（想了解更多谭中意老师开源故事的可以点这里《谭中意：我和开源 20 年》）

谭中意在节目中展示 OpenMLDB 的 T 恤

2020 年 6 月，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成立，我也成为了 TOC 成员中的一员。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是一个非营利组织，我在里面也不拿工资，是以志愿者的身份，从筹办之初就加入的。

不知道今天的观众里有没有人喜欢玩魔兽世界，我们在创立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的时候，就很像在魔兽世界大型副本里开荒的感觉——在一个影响很大的组织里，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等于说在开源世界的「中国副本」里，从头开始做一个探索的事情，可能会成功，也可能会失败。

这种感觉是很自豪的，因为我们在创造历史，而不是按别人已经走过的路前进。我和大家在这个过程中都是在摸索，带着希望，带着决心，脚踏实地地往前走。

在创立这个基金会的时候，我们借鉴了很多开源基金会的经验和长处。在章程和组织架构上，我们参考了 Linux 基金会的理事会、TOC 和投票原则，同时我们学习了 Apache 基金会的子项目——孵化委员会，来对组织上进行一些任务的设计。

同时我们还结合国内的具体情况，在民政部下面注册，并依据工信部指导，遵守各项法律法规而成立。可以说是一个将 Linux 基金会、Apache 基金会和国内实情「三合一」的开源基金会。

相较 Apache 基金会和 Linux 基金会，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不仅为项目提供导师的技术辅导，帮助组织运营活动，联系相关的开源人士，打通上下游协作和生态建设，同时还能够链接政府进行产/学/研联合，进行项目孵化、品牌版权、相关政策指导。

Apache 基金会和 Linux 基金会都是优秀且成熟的基金会，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项目情况，选择适合自己的基金会。但我还是希望大家支持「国货」，在不断磨合的过程中，把国内的开源基金会做得更好。

二、开源之外

以前大家都说「Work&Life Balance」 ，工作和生活要平衡。但如果你把一份喜欢的事情当成工作后，你就不会在意平衡了，而是「Work&Life Integration」——工作和生活相结合。不过有了家庭之后，还是需要平衡的，因为工作的目的就是为了家庭。

我在腾讯工作的时候，非常喜欢和认可腾讯「正直」的价值观，这也是我非常看重的一点。腾讯从内部的绩效评估、程序的公开和透明，从上到下都在践行正直的价值观，我非常喜欢。但因为我住在北京，工作需要经常去深圳出差，最后还是平衡了一下，选择了留在北京，有更多的时间陪我的家人。关键是我闺女今年中考。

所以说在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平衡，需要看事情的优先级。当工作需要筹备和推进，就多花点精力在工作上；当家庭更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多花点时间和精力在家庭生活上。

生活中，我的兴趣爱好特别的多，现阶段最喜欢做的事，第一是健身，保持身体的健康；第二就是在周末给我闺女做饭，看她吃的开心，我也很高兴；然后就是看书，《毛泽东选集》是我经常都会拿出来看的一本书。

因为中国的开源环境和国外有很大差别，很多经验不能照搬。我看《毛泽东选集》的一个收获就是，一定要把国外的成功经验和国内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做到实事求是。

国外社区和非盈利组织的经验很多，而我们的政府在管理上有很丰富的经验。所以开源也要结合中国国情，在我看来，能把结合中国国情做的最好的人，就是毛主席。

《毛选》称得上是一部屠龙术，尤其是第一卷的最后两章：实践论和矛盾论，我记得非常清楚，对我有非常大的启发。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拿出来重温一遍，一方面能帮助我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同时还能解决实际问题。

除了看书学习，我还有一个学习方法——费曼学习法。这也是开源界有一个很好的传统：学会了就要去分享，分享不是一个慈善的行为，而是一个非常高效的方法。

我学云原生、学深度学习都是用这种方法，学完之后就在公司内开班，教云原生和深度学习的知识。当你能把学到的知识分享出去，让其他人能听得明白的时候，就证明你是真正把知识掌握了。

此外，我还有一个小诀窍，就是给自己立一个公开的 Flag。国际上有一个很有名的开源大会叫 OSCON（the O’Reilly Open Source Software Conference），我去听过几次，每次都是国际的开源大神在讲。于是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明年的 OSCON 大会，我也要上去做一次分享。

我把这个 Flag 传播出去，就不得不倒逼着自己每天花时间去练口语，同时准备分享的内容，最后真的做到了，现在去 OSCON 的网站上还能看到我分享的内容。这也让我对自己和国内的开源更有信心，其实中国人在很多地方学的更快，做的更彻底，只要方向对了，以中国人的执行力，就能做得又快又好。

谭中意老师在 OSCON 2019 上的演讲记录

三、开源思考

开源社区最好的评价指标就是「让开发者获得成功」。当年的百度的 COO 陆奇说过，Apollo 的成功就是让 Apollo 的开发者获得成功。开发社区的成功其实就是让开发者满意，开发者花时间在社区上，能够获得他想要的价值，能获得他想要的认可。

落到事情上，每个开源运营的同学都要向领导汇报，就需要一个可量化的指标，指标增长了，就能得到持续不断的资源投入，从而有机会在开源社区里面做更多更有价值的事情。

我比较喜欢的几个指标，一是贡献者数量，二是自然增长，三是落地的案例数，四是开发者的贡献体系。不同类型、不同阶段的项目会有不同的关键指标，常见的指标像 Star 数量也要看，但一昧地拿 Star 来衡量，就有点太低阶了。

排除这些指标，具体到每一个做开源的人上，那就是凭良心。我最近在看稻盛和夫的《阿米巴经营模式》，稻盛和夫一生最为信奉的经营哲学就是「敬天爱人」。人和人之间的良心是相通的，持之以恒地追求理想，为社会带来价值，最终一定会有所收获。

前几年，中国的开源项目出海不被信任，不只是开源项目，包括中国的公司到国外，在海外都会有这种不被信任的情况。曾经，中国企业在野蛮生长的过程中，做很多事情不守规范，才会让别人有这种印象。这和我们的发展阶段是相匹配的，毕竟「仓廪实而知礼节」。

我们想在国际上成为一流的大公司，打造一流的项目，就要必须要取信于人，要遵守规则。遵守规则，才有跟他们同台竞技的机会。

很多年前，Apache 基金会来北京访问，基本无人问津。现在国内越来越多的公司开始关注开源，把开源项目捐献到 Apache 基金会里，去年 Apache 基金会新增的孵化项目几乎全是中国的项目。

当然，即使迄今在开源领域做了不少事，但我内心依然认为自己是个程序员。很多程序员的内心往往都是比较「傲娇」的，尤其是越资深的工程师越傲娇。想要吸引这些傲娇的人来为开源做贡献，用一些小的物质奖励是不够的，更多是要激发他们创造更大价值，获得更多人认可的动力。

每个工程师的心里都有个梦：「我可以用代码改变世界」，我们要去创造条件让他把梦实现。即便他只写一点点代码，也要让他能感受到代码被很多人用了，产生价值了。

开源运营就要针对这种心理来设计活动，来吸引他们、激励他们。做运营的同学都知道产品是 1，运营是后面的好多 0 。所以首先得选择好的产品，选择对市场有价值的产品。

作为一个二十多年经历的工程师，我想分享一些我的感言：

1、 一定要相信我们可以让世界变好，即使一开始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去做就会实现；

2、 分享很重要，学到了就要分享出来，对你好，对大家都好；

3、 一定要务实，要动手，要亲身体验，别站在岸上旁观，去下水游泳。

最后，给大家推荐一本我参与编写、整理的书《开源创新，数字化转型、智能化重构——陆首群文集》，陆首群先生是国内开源的泰斗，书中集合了他的各种重要演讲和思想，包括与 Linus 的对话，带大家从大师的角度理解开源。图书预计今年 6 月份出版，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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