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义的选择——初谈心流

在上篇讨论如何支持自主性时，提到了需要给对方提供有意义的选择。而有意义的选择，正是做出一款好游戏的最根本之处。游戏与电影最大的不同在于有互动性，玩家在游戏中一定会有所选择。而选择是否有意义，是游戏是否能够打动人心的关键。

那么什么是有意义的选择？并不仅仅是说游戏提供给玩家不同的选项，这些选项需要对游戏当前和未来的状态产生影响，而这些影响对玩家来说是有价值的，并且具有不同的价值。意义和价值都是很抽象的概念，细究起来很容易扯到哲学层面。

如果要给游戏中选择的意义设定一个具体含义，心流的概念就很有用处。心流源自心理学家哈里·契克森米哈赖，是一种人们沉迷于工作，以至于对身边其他的人和事、甚至对时间失去知觉的状态。所谓的古人废寝忘食，牛顿把怀表当鸡蛋煮了之类的轶事，大抵都是心流状态。这是一种跨越文化的现象。注意力高度集中，引发多巴胺分泌，进入一种兴奋、紧张、狂喜的心理状态。

要形成心流，需要具备以下几个条件：

1. 清晰的目标，才能让玩家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不为理解目标而分心，不会对目标本身产生怀疑。

2. 及时的反馈，能够帮助玩家根据需要调整自己的行为，以更好地匹配目标。

3. 任务难度适中，太难会引发焦虑或挫败，太容易会导致玩家决定无聊。

不仅是游戏，其他一切脑力劳动，都是如此。比如写作，也是要有清晰的目标，知道自己要写什么；及时的反馈，文字从指尖流淌而出，想法得到表达；任务难度适中，写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主题，没有自信能写得好，要写的东西太简单，又提不起来兴趣。记得我自己第一次体验心流状态，是小时候写了一篇当时看来很长的作文，写到中途真的已经没了时空感，只有眼前的稿纸。这种全情投入的感觉难以言表，相信很多人在游戏过程中都有过。

在游戏当中，所谓有意义的选择，就是玩家可以通过努力，在挑战和无聊之间感受情绪的波动。

举个例子，很多游戏的关卡设计都会强调 Near Win 状态，就是说输赢都是差一点点。对玩家来说，差一点点输掉，给自己的感受是努力的方向是对的，只需要再努力改进一点点，有挑战却可为。差一点点赢，玩家多少也会认为有运气成分，仍然会认为游戏有挑战，不会无聊。在这样的反复之中，自然就容易进入心流状态。

心流状态并不容易引发，特别是对游戏来说，制作游戏的时候并不是很明确地针对哪个具体用户。每个人的技能、生活经验、心理状态不同，进入心流状态需要游戏提供不同的体验。

拿最容易衡量的难度来说，也很难把握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介于挑战与无聊之间的难度。所以，一方面需要在研发过程中，找到科学的方法，客观地测量玩家感受，到底是太难还是太容易；另一方面可以在游戏中动态判断玩家的技能水平，动态调整难度。

我们这些游戏开发者，试图通过游戏给世人创造心流体验。而现实生活之中最优心流体验，恰恰应该出自我们每个人自己的双手。

一般人认为，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心无牵挂、感受最敏锐、完全放松的时刻，其实不然。虽然这些时候我们也有可能体会到快乐，但最愉悦的时刻通常在一个人为了某项艰巨的任务而辛苦付出，把体能与智力都发挥到极致的时候。最优体验乃是由我们自己所缔造的。对一个孩子而言，也许就是用发抖的小手，将最后一块积木安放到他从未堆过的那么高的塔尖上；对一位游泳健将而言，也许就是刷新自己创下的纪录；对一位小提琴家而言，也许就是把一段复杂的乐曲演奏得出神入化。每个人毕生都面临着不计其数的挑战，而每次挑战都是一个获得幸福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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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 游戏设计入门：理解玩家思维，扎克·海维勒

• 心流：最优体验心理学，哈里·契克森米哈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