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脸识别，AI 泡沫还是皇冠明珠？

提到精准打击，你会想到什么？



可能是《终结者》里T800端着加特林对着警察狂扫，在把所有警车都打爆之后，扫描这一片狼籍显示零伤亡。可能是《战狼》里海军054A护卫舰发射导弹，跨越大洋，精准摧毁了非洲工厂里围攻平民的坦克军团。也可能是海湾战争中美军一枚GBU28撕开地堡的防护罩，然后第二枚穿过这个口子，直接在内部炸毁了地堡。



似乎都是炫酷而遥远的军事概念。



但你可能没想到，这些概念居然已经在印象中一直老土的农业里落地了。



01、草脸识别



美国创业公司Blue River，做的就是农业领域的“精准打击“，只不过它打击的对象是杂草。



农业里杂草就是劫匪，抢夺作物的营养、光照和生存空间，百害无一利，而且生命力顽强，今年锄禾日当午，明年春风吹又生，相当令人头疼。



现在一般会通过喷除草剂来解决杂草的问题。



除草剂分为非选择性除草剂和选择性除草剂两种，顾名思义，非选择性就是不管什么草，不管是不是草，喷上都会起效，比如百草枯；而选择性除草剂只对某一种或一类草起效，控制好用量的话，一般不会伤害作物。但不管是什么类型，除草剂的喷洒过程基本都是非选择性的，就像轰炸机一样，对土地覆盖性饱和攻击，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这其实相当不科学，也带来了很多问题，比如农药浪费，比如杂草抗药性增加，比如食品农药残留，比如地下水污染，等等等等。



所以Blue River发明了一种叫See &Spray的产品，要解决上面这些问题。



See & Spray简单来说可以看成是原来的喷灌机装上摄像头、芯片和控制系统后的升级产品。它能以每小时20公里的速度作业，在此过程中系统会以每秒20次的速度处理摄像机拍到的图像，基于百万张以上的作物图像库，判断哪株是杂草，哪株是作物，然后控制喷头，把农药精准的喷洒在杂草上。



精准喷洒，绿色部分为喷药的地方



喷药效果，地面深绿色的是被喷过农药的部分



See & Spray的识别技术和人脸识别并无本质区别。如图4所示，第一步拍照，然后从土壤中把植物分割出来，最后基于机器学习模型分辨作物和杂草。



图像处理过程



利用See & Spray，Blue River声称可以降低80%的农药用量，提升10%的产量，同时因为不用选择转基因种子，还能节省50%种子上的成本。



02、AI泡沫



大部分人应该不需要太多解释都可以理解Blue River的场景和解决方案。



因为我们身在互联网之中，每天接触人脸识别、用户画像、个性化推荐和机器人这些概念，从逻辑上来说，See & Spray也逃不过这些范畴——图像识别草的种类（人脸识别），然后根据其预设的特性库（用户画像），判断所需农药类型和用量（个性化推荐），最终控制喷头进行喷洒（机器人）。



这在技术上完全没问题，但我还想探究一下，它是有真正的市场价值，还是又一种AI泡沫？



先说效果。



在Blue River声称的所有收益中，最直接的就是节约农药。以他们给的80%为依据，宏观来看，2019年全球农药市场规模约350亿美金，以节约80%论，直接收益280亿美金；而微观来看，每个农场主根据土地规模的不同会有不同收益，Blue River给出的估算为年节在几十美金到上百美金不等。



在这种收益的情况下，我们看一下成本。



See & Spray系统既有硬件又有软件，硬件有固定边际成本，而软件成本会随规模逐渐降低。Blue River给出过一个估算，在超过十万英亩后，每亩平摊成本会降到50美金以下。



成本估算



而统计显示平均每个美国农民约拥有200英亩土地，所以即使以50美金算，这个成本也将近1万美金，远超节约下来的农药费用。而宏观上280亿的市场规模看似不小，但全球耕地面积17235800平方公里，以每英亩50美金算，成本高达2000亿美金，远超280亿的收益。



所以如果我心急的话，那几乎马上可以得出它不过是AI泡沫的结论。



但事实没这么简单。



03、皇冠明珠



还有另外一种估算方式。



从收益来看，虽然See & Spray以除草切入，但作为软件系统，它显然具有非常好的扩展性，除了精准除草外，还可以精准施肥，精准除虫等，在成本可控的前提下，收益可以叠加。



而说到成本可控，如果规模足够的话，根据边际成本定价法则，它的成本其实基本只有硬件，这显然不会出现随面积变化的线性成本。而且在合适的载体中这个成本的影响还会进一步缩小，比如在一台价值几十万美金的大型农业机械上，加几个摄像头和芯片，最终成本变化可以说微乎其微。



这样的话，See & Spray似乎又有点靠谱了。



其实这两种估算并不矛盾，只不过后者需要条件。Blue River早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创业公司，它只能孤立的来计算成本收益。但2017年，当它被John Deere收购之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John Deere成立于1837年，目前市值四百多亿美金，是全球最大的农机公司，生产拖拉机、收割机、除草机等各种设备，占据着20%-30%的市场份额。它在美国知名度很高，有部另类公路片《史崔特先生的故事》，讲述的就是一个70多岁的倔老头因为无法开车，最后开着John Deere的割草机去300多英里外看望受伤的弟弟的故事。



《史崔特先生的故事》剧照



然而John Deere也不是高枕无忧的。一方面农机市场总体在萎缩，由单一产品的竞争转向了全流程解决方案的竞争，另一方面它也面临着其他来自竞争对手的挤压，在低端市场上成本不及新兴国家的产品，在高端市场上智能化又赶不上爱科、CLAAS等宿敌。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它以3亿美金的价格收购了只有60个人的Blue River。



如果说John Deere是农机领域皇冠的话，那Blue River便是它打算放到皇冠上的明珠。



在今年最近一次分析师日（2020 CES analyst Day）上，John Deere表达了他们对未来的构想，并强调了See & Spray技术。他们认为产业会从追求更大、更快、更强的机器变成追求更自动、更易用和更精准的系统解决方案，基于自己丰富的产品线，John Deere在宏观上能够覆盖整个种植流程，而基于See & Spray的技术，John Deere在微观上又能精确作业到单株作物。



John Deere对产业趋势的判断



John Deere全流程解决方案



John Deere对See & Spray的宣传



所以这个收购应该是双赢的。



John Deere凭借Blue River 的技术优势对未来进行定位，进一步稳固了其在市场中的领导者思维。而Blue River也有了发挥空间，借助John Deere的产品线，它可以接触到农业领域各方面的问题，有条件实验各种先进技术并做出可落地的成果。像电脑一样，如果只能打字，那它是贵的，但如果既能打字又能玩游戏还能上网，那它就显得没那么贵了。



而且John Deere的喷灌设备大多高达几十万上百万美金，加上Blue River的技术后推出略有差异的配置，应该也是一种可行的商业模式。汽车行业就是如此，比如斯巴鲁，加上摄像头和eyesight系统的车型总比普通版要贵那么几万，依然卖的很好。



再退一万步来说，哪怕See & Spray没有产生任何真正的收益，但考虑到AI在技术潮流届的地位，对消费者眼球的吸引力，它依然可以做John Deere这顶皇冠上的明珠。



毕竟对皇冠来说，耀眼，有时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