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程序员都在想什么？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头还没秃，志玲姐姐也还没有嫁人，我的朋友们穿着一水儿的格子衬衫，角落里的机械键盘哒哒作响。



15 岁那年，你跟着小伙伴们一起，第一次溜进了黑网吧，躲着父母、老师的“追捕”，玩上了红警、魔兽、CS。那天起，你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这方方正正的显示器里，藏着这么多好玩的玄机。夜里，你躺在床上，耳边萦绕的都是“Construction complete”、“Unit lost”和谭雅癫狂的笑声。



17 岁那年暑假，你爸觉得你老泡在网吧不是办法，给你配了台电脑。你以为终于可以好好打游戏了，你爸却逼着你学起了 Word、PPT。你闲得无聊在路边报刊亭买了本《大众软件》想看看新出了什么游戏，随手翻开却被那一句“Hello World”吸引了目光。很多年以后，别人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学编程，你都会想起那个夏天，那个路边报刊亭，还有那个 17 岁的少年。



19 岁，高考，毕业。父母张罗着要让你去学英语、学金融、学管理，你却说要念计算机。一向顺着你的父母提了反对意见：“天天就知道玩电脑，上大学没人管那不得起飞喽？”你执拗地摇头，走进了大学的机房。





23 岁，你走出大学的机房，跨进社会的染缸。父母希望你留在身边，最好去考个公务员，虽然钱不多，但离家近、事情少，还稳定。你壮志满怀地拍着胸脯，说自己要去北京，要去中国互联网的中心，未来要在中关村创业，去纳斯达克敲钟。你爸妈听了哈哈大笑，“到底还是个孩子”，眼角却含着泪地送你去了北上的火车。汽笛声响，你抬首回望，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彼时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



26 岁，你已经北漂三年，当年许下的雄心壮志如今看来好像只是孩子想当然的梦呓。你蜗居在五环外，编码在西二旗，每天 4 个小时的通勤让你精疲力尽，帝都高不可攀的房价让你触目惊心。这几年你没攒下多少积蓄，天天写业务代码也没有让你的能力得到多大提升，你害怕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更加不敢接受身边姑娘的善意，哪怕，你也很喜欢她。



28 岁，儿时玩伴早已成家。你望着怀抱孩子的他们笑问道，“要不再来一盘红警？”他们摇摇头道，“不了，老婆还在家等着呢。”有那么一瞬间，你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如果留在家乡，现在的你大概也已身为人父，父母得享天伦了。可不知为什么，你心底就是有一丝不甘，就是不愿放弃，就是还想再拼一次。





30 岁那年，你结婚了。婚礼上的你一阵恍惚，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她，你脑袋宕机地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我 New 出来的吧？”新娘白了你一眼，搂着你的胳膊悄声说道：“我爱你。”你心想去他的，扭头吻住了姑娘的红唇。台上司仪大喊：“哎哎哎！着啥急，还没到这个步骤呢！”台下宾客哄堂大笑，你妈靠在你爸的身上笑弯了腰。



31 岁。她怀孕了，跳过几次槽的你也终于有了点江湖地位，拿到更多薪水。她辞了职养胎，你一咬牙搬去更大更舒适也更贵的房子里住着。两家父母开始商量给你们在北京买套房，你觉得自己很没用，30 多岁的人了，还需要靠父母才能买得起属于夫妻俩的一套房子。同样的价钱，你在老家能买别墅，你在北京却只能买五环开外的小两居。你暗暗发狠告诉自己，一定要赚更多的钱，让两家的爸爸妈妈、妻儿还有自己在北京过上更好的日子。你已经不再想为什么不回老家，你只知道你在北京一定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32 岁，孩子出生了。诸事顺利，母子平安。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你一点都不在意，你搂着体力透支脸色发白的妻子，心疼地说了声“辛苦了。”两家父母围着刚出生的小 baby，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哪哪像爸爸，哪哪像妈妈。你跟妻子相视一笑，一个天使的降临好像是三个家庭的新生，你们比从前更像一家人。





33 岁，你开始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是个中年人。每天晚上被孩子折腾到半夜才睡，第二天天没亮就得起床去赶地铁上班。当年那个通宵打游戏第二天还生龙活虎的你，现在已经被生活的重担压得直不起腰，就连电视上“是不是肾透支啦”的广告词好像也在无情地嘲讽你。



有了孩子之后，枕边的妻子也不像以前那样对你千依百顺。你们开始争吵，没完没了地争吵，没有来由地争吵。你曾以为永远不会发生在你们身上的那些柴米油盐、琐屑烦扰，开始桩桩件件、前前后后地出现在你们面前。资本家们也不让你顺心：入行时，你最讨厌的就是在代码里嵌入各种费尽心机坑骗用户的功能，而现在，你每天都在机械地重复这样的操作。朋友跟你吐槽某个 APP 为了圈钱简直是毫无下限，你看了一眼发现那个部分的代码还是你写的。生活？Sucks。工作？Sucks。你慢慢变成了你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35 岁，你身体越来越差，加班越来越少，晋升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你的代码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天马行空、充满灵气，现在的你，连写的 bug 都是那么端正而又死气沉沉。



某天晚上下班，媳妇告诉你，孩子要上幼儿园了，双语的，一个月好几千呢。你皱了皱眉，说：“我小时候连幼儿园也没上过，现在不也挺好。”你媳妇看着你平静地说：“你小时候在哪儿，现在在哪儿？你现在什么样，想让孩子将来什么样？”你无言以对，只好同意。





后来，孩子上了一年级，上了三年级，上了初中。你也从 30 多岁到了 40 多岁。这些年，孩子要什么你给什么，你总觉得自己混得不够好，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可是你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年想的是：“我以后一定不会逼着我的孩子学习，他爱玩玩，爱学学，都由着他。”果然当了父母之后就都会变了吧。



再后来，孩子成年了，你也早已从一个写代码的，变成了带一群人写代码的。这些年，孩子很给你和媳妇争气，投入这么多时间精力金钱在孩子的培养上，你觉得不亏。选专业时，你跟孩子说着那些当初你爹妈也曾对你说过的话：“还是要为以后着想”、“挑个热门的专业”、“活着比热爱重要”。孩子执拗地摇头，一如你当年的样子。



你们爷儿俩坐下来喝着小酒就着花生开始吹比，推杯换盏间孩子不经意地提到了某个姑娘的名字。你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笑着拍拍他的脑门说，“喜欢就去追，错过了多后悔”。孩子问你，“你 18 岁那年喜欢的姑娘咋样了？”，你还没来得及说话，媳妇端着一碟新炒的花生说道：“还能怎么样，黄了呗！”你哈哈笑道，“初恋无限好，只是死得早！”



酒过三巡，妻儿都去睡了。你摇晃着走到阳台，抽烟、吹风，醒酒。没有书房的你，早就把这当成了你的工作台。晚上加班时，坐在这里敲键盘不会吵到你的媳妇。心里有事时，坐在这里对着屏幕也没有人来打扰你。你打开了跟随你多年的老伙计，鬼使神差地再次键入了这句“Hello World”。





曾经 Input 过无数次的两个单词仿佛突然有了魔力，时光倒带，你再次回到了那个 17 岁的夏天。那天阳光依旧刺眼，你眯着眼睛看到小伙伴们在对街朝报刊亭边的你喊：“愣着干啥，一起红警去啊！”



你愣了愣，笑着喊道：“我要回去学编程！”



后悔过吗？你问自己。



从不！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不忘初心前行着的程序员们，希望岁月改变的只是我们的容颜，而我们对于编程的热爱却一如当初那个 17 岁的少年，不曾改变。愿无岁月可回首，且以代码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