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元宇宙热的冷思考

2021 年以来，元宇宙概念和投资在国际国内持续走热，由此带来的一系列“元宇宙之问”成为各方关切。近期，人民网研究院邀请学术界、产业界、投资界和媒体界的专家学者，通过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就元宇宙的本质特征、认识误区、应用发展、风险挑战、未来趋势等热点话题展开深入研讨。

元宇宙概念界定、本质特征与认识误区

要深入探讨元宇宙的现状与未来，首先要明晰对它的基本认识，厘清其本质特征。为此，产学研各领域的专家学者从自身的专业知识与视野出发，畅谈对元宇宙本质及其特征的理解。

清华大学人工智能研究院常务副院长、长聘教授、博士生导师孙茂松认为，元宇宙是一个将现实世界、虚拟世界最大程度贯通融合的终极“理想国”概念，目前正处在“混沌初开”阶段。中国传媒大学新媒体研究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赵子忠也认为，元宇宙的本质特征是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的结合。中央财经大学文化经济研究院院长、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魏鹏举认为，不必把元宇宙过分神秘化，元宇宙本质上是基于数字技术的一种社会化场域。

此外，专家们还提出了关于元宇宙概念的文明形态论、数字化升级论、时空拓展论。

北京师范大学人工智能与未来媒体实验室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喻国明认为，可以把元宇宙看成是数字革命时代的一种新的文明形态。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常务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陈昌凤表示，元宇宙是现实世界的数字化升级，是互联网的下一代升级，也是平台社会的升级。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沈阳认为，元宇宙基于扩展现实技术和数字孪生实现时空拓展性，基于 AI 和物联网实现虚拟人、自然人和机器人的人机融生性，基于区块链、Web3.0、数字藏品等实现经济增值性。商汤科技智能产业研究院院长田丰注意到，国内外对元宇宙的概念界定存在差异。国内更突出 2B、2G 的“虚实融合产业”，即数字经济实体经济的“双融合”，这一差异会影响后续深远发展方向与差异化竞争力。

尽管专家们对元宇宙的概念及其本质特征的认识存在一定的差异，但有一点几乎是共识：即元宇宙是在数字技术的推动之下成为可能，但并不是一个完全与现实世界割裂的虚拟世界，距离真正实现还会有一个较长时期的动态演化过程。反观当下，元宇宙在产业和资本推动下变得特别火热，原因在于产业和资本试图重启互联网与平台社会，是为了带来更大的经济利益。那么，我们对元宇宙的认识还有哪些误区？为此，专家们给予了回应。

认识误区一：元宇宙是超现实超社会的?

魏鹏举表示，如果把元宇宙理解成超现实和超社会的，这不仅是一种模糊认识，而且是危险认识。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融合发展中心主任汪文斌认为，针对现实社会与虚拟社会之间的争论和质疑，需要进行有效的舆论引导和管理，妥善处理好科技与人文的关系问题，让元宇宙更好地服务人类。

认识误区二：元宇宙就是数字货币、VR/AR?

有关专家认为，现在出现一些炒作元宇宙概念的群体，以前也曾出现很多炒作数字货币的群体，这都需要把元宇宙概念、数字经济、数字货币以及和金融相关的概念进一步厘清，让公众建立深刻认知，以避免出现盲目投资、非法集资等问题。

认识误区三：元宇宙是下一代互联网？

有观点称，随着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的发展，元宇宙将成为下一代互联网，或者是互联网发展的下一个阶段。相关专家谈道，元宇宙是一个产品形态，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可以盖棺定论的定义，并不是一个很稳定的行业概念。元宇宙未来是下一代互联网的一个可能的发展方向，但并不是必然的发展方向。

认识误区四：元宇宙等同于虚拟世界？

复旦大学新闻学院传播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邓建国提出，元宇宙不等于电子游戏，元宇宙也不等于虚拟世界。现实世界从来都包括虚拟成份，虚拟世界也具有现实成份，虚拟和现实不能够截然分开。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张颐武认为，元宇宙是关于人类想象的内容与技术的结合。游戏也不等于元宇宙，但游戏和元宇宙有相似的地方，虚拟现实也具有启发性。

元宇宙应用发展、风险挑战与媒体布局

从元宇宙的进化路径看，其当下的应用场景主要分布在社交和娱乐领域，更多地表现在服务于实体经济，未来有可能拓展至教育、金融、文艺、科学等领域。

魏鹏举认为，元宇宙能够起到替代性满足、宣泄性补偿的作用。游戏和娱乐是最现实、最可能被理解、商业模式相对清晰的应用场景。汪文斌认为，虚拟数字人是当前一个非常重要的应用，会越来越频繁地进入公众视野。腾讯云区块链首席架构师韩鹏表示，元宇宙在工业、零售、金融、教育、社交、娱乐、消费乃至公共服务等领域，都存在可以发挥价值的空间。田丰认为，对于中国的数字经济来说，已经可以看到大量的产业元宇宙应用。比如 AR+AI+3D 建模技术、传感技术快速建模、数字孪生城市建设以及数字孪生地球科研等，正在推动产业集群、科研创新的转型升级。

元宇宙的发展速度和空间，与产业规模、社会发展周期有关系。对于元宇宙的未来发展，专家学者表示，需要在技术路径、防止新垄断、应对发展曲折、保障国家安全和发展利益、维护社会秩序等 5 个方面，积极应对元宇宙可能或者已经带来的风险与挑战。

第一，抢占技术路径

在魏鹏举看来，首当其冲的风险与挑战是技术路径。我国企业在抢占技术路径方面，必须要有挑战意识和危机意识。韩鹏认为，元宇宙发展也有可能出现 Gartner 技术发展曲线的走势，每一项新技术都会经历快速爬坡、快速跌落然后平稳发展的过程。中国移动通信联合会元宇宙产业委员会执行主任委员杜正平表示，在元宇宙发展潮流中，我国要重视硬科技，重视用户体验，重视好的商业模式，重视将元宇宙发展和数字经济结合，重视数据要素的确立。

第二，防止新型垄断

陈昌凤认为，发展元宇宙，既要应对缺乏数据的挑战，也要应对新的技术门槛的挑战。在魏鹏举看来，元宇宙发展面临着垄断风险。数字经济是规模经济、范围经济。由于数字技术的发展，会导致赢者通吃。

第三，应对发展曲折

沈阳认为，元宇宙在经济、产业、企业等层面存在若干风险点，包括产业链不完善、产业市场不理性、商业变现模式不确定性等，元宇宙的构建不会“一蹴而就”，对生产力有高要求。韩鹏认为，元宇宙从推动产业链各环节产生增量价值、孕育数字经济创新发展更多机遇、促进实体经济转型升级并与数字经济融合发展等方面，将提供数字经济新动能。

第四，保障国家安全和发展利益

有关专家提出，元宇宙是国际网络空间规则竞争的新赛道，在人才培养、规则制定和治理体系建设等方面，都需要国家及早布局推进，抢占先发优势，在元宇宙发展中抢占话语权，做国际规则的制定者。魏鹏举表示，现实世界的国际关系是基于地缘、基于物理边界的，但是在元宇宙数字化社会场域里，国民与国民之间的国际身份认定和认同可能会面临新的挑战。

第五，维护社会秩序

邓建国提出，未来基于元宇宙发展的“去中心化的自主机组织”，将会对现有社会秩序造成一定的冲击。元宇宙世界里还可能出现身份假冒和盗窃。喻国明认为，平台是未来深度媒介化过程当中不可缺少的一种基本的社会承载形式，如何促进它更加健康地发展值得深入研究。

面对上述风险与挑战，可以预见，元宇宙的发展与治理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政府、行业、公众等多元主体共同介入，共建共治共享，共同推进其健康持续发展。有专家认为，媒体具有更多的权威专业资源以及激活、动员、整合能力，可以成为元宇宙形成历程中的政策服务者、规则服务者、资源整合者。

汪文斌说，元宇宙将给媒体发展带来一次技术革新。元宇宙以多种技术叠加融合的作用机制，将深刻变革传统的点对点、多对多传播形式，带来新的信息传播载体和方式、新的内容组织结构和形式，在新闻数据、智能算法、AI、传播终端等方面为媒体全方位赋能。韩鹏认为，元宇宙是当前传统媒体需要考虑和把握的机会。元宇宙可以创新和丰富媒体对新闻事件报道传播的体验，产生共情、移情效果。未来在元宇宙世界，媒体不仅能够继续提供沉浸式的新闻体验、观点输出、产业渠道，还可以输出专业的内容制作能力，继续发掘用户生产内容。

陈昌凤提出，元宇宙在新闻传播方面的应用，是在驱动数字新闻的一场变革，催生了元宇宙沉浸式新闻。魏鹏举认为，元宇宙的优势是连接，将有可能促进全维度、全层次的媒体融合。杜正平建议，把实体场景和在线方式进行结合，遵循媒体驱动原则，重塑场景展现形态。关于媒体如何把握元宇宙机遇、应对元宇宙挑战，赵子忠给出的建议是：一要确保元宇宙中的意识形态正确、安全，这是国家战略问题，是最要重视的问题；二要做好元宇宙中的媒体，巩固好信息传播阵地；三要重视和介入元宇宙平台、终端的建设。

展望元宇宙未来发展

展望元宇宙的未来发展，多数专家提出，元宇宙的发展既要大胆突破，又要持谨慎态度。

张颐武建议，元宇宙发展要综合运用科技的、人文的、社会的方式来解决。当前，构建元宇宙的技术路径相对清楚，但内容路径很模糊，要把这个美好的“乌托邦”是什么讲清楚。

孙茂松认为，应认真研究元宇宙相关技术对构建下一代互联网及运行于其上的下一代社交网络的可能重大影响。对于高新技术，人们往往会高估其三年的产出和效果，但是对十年的效果经常会低估。应该跟踪研发，但是分寸要把握好。

韩鹏认为，虽然元宇宙发展形态尚不确定，但是在发展过程中孵化出的关键技术，在产业和行业发展中会大有用武之地。从技术创新和应用满足发展需求的角度，元宇宙是数字技术应用的“试验田”。

魏鹏举谈道，展望未来，元宇宙将在合理性和合法性之间取得平衡发展。一要具有合理性，就是要符合技术发展趋势，符合人类刚需。二要具有合法性，这是因为元宇宙将带来数字化的社会场域和权利化的社会关系之间的博弈。

杜正平提出，人类将有可能基于元宇宙共建“未来数字世界”。希望能够推动建设、监管同步进行，让监管本身成为竞争力，体现中国在产业领域的领导权、话语权。

沈阳提出 3 条治理措施建议：一是构建政府引导下的多方共治，二是建立多层次风险评估指标体系，三是开展面向元宇宙产业的多维风险评估。

从《雪崩》这样一个科幻小说诞生的“元宇宙”概念，充满了人类的想象力。有人说它通过技术的方式呈现了一种实验性的生态系统，值得人们去开拓。也有人说，元宇宙这么火热，其实是现实的映射。人类社会的发展离不开人类的想象力。对于元宇宙，或许既要认识到它是未来社会发展的某种图景，又要对它的布局展开更全方位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