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左晖：敢为天下先（修订版）

2022 年 5 月 3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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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就想写一篇公众号文章来纪念左晖，因当时贝壳要求员工不公开对外发表与老左相关的言论而搁置。如今已是自由身，今天是左晖去世一周年，于是作文以纪念。

标题去年就想好的。左晖有很多名言语录可作标签，比如“坚持做难而正确的事”、“做价值观的生意”、“有尊严的服务者”、“对客户好、对经纪人好、对店东好”。但去年看了不少文章，之前也看过他的视频演讲，回顾他的生平和创业，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这句“敢为天下先”。拆成两句的话，则是“心忧天下，敢为人先”，是企业家精神的写照。也许正因此，他成了房地产行业里面的一面旗帜，链家和贝壳成为房产经纪领导者。

贝壳内部都称呼左晖为“老左”，本人并非链家老员工，虽然曾经汇报关系中间只隔了一层，但几乎没什么交集（大概只敬过一次酒还是组团去的），自觉没资格叫“老左”，之前在工作中提及，一般称呼为左老板。

在贝壳体系的几年里，能感受到许多同事对左晖发自内心的尊敬，我自己也投入其中参与他所开创的事业，从对行业一知半解到相信自己的工作能让居住生活更美好。固然司歌里唱的“这里是一个家”有多年前企业文化宣传的套路痕迹，好的企业的确不仅仅是服务客户解决就业创造利润，还成就员工，令员工此生无悔，带着自信和骄傲离开。从这个角度看，我也是受过左老板恩惠的。

先做一个声明，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本民工目前不在贝壳就职，与左晖的关系是同系校友，与贝壳的关系是前员工和股东，因个人视角局限，纯粹主观，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

去年有些朋友私下问我创始人去世对贝壳有什么影响，我一般回答中短期影响不大，长期不好说。毕竟作为超越行业时代的创始人，左晖在贝壳是无可替代的，是精神领袖，而从业 20 余年的行业影响力、各方面关系和资源更是与个人合而为一的，他对行业的理解和思考更能把握战略方向。贝壳的优势在于有链家多年的沉淀，有一群在链家工作很多年的老员工，组织的能力并不是由一个人承载的，哪怕他是创始人或者接班人。

很多人惯性思维，总觉得大老板决定一切，更别提是创始人，请相信大的组织都是有领导层团队。创始人一般是核心，也有可能被踢出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一言堂的组织结构不成熟，风险太高，不符合分布式高可用的 VUCA 时代要义。即便是左晖表达的理念和付诸的行动，也必定不都是他一人开行业先河，而是团队集体智慧，甚至是行业共识。比如不吃差价，据说链家提出时已经有其他公司开始做了，市场形势到了这儿，谁先谁后不那么重要。争论谁第一时间发明电话、发现进化论，也就是研究科技史有些意义。中国的现代企业史还不够长，有些企业第一代创业者还没交班，链家也才 20 年出头，贝壳如果从 2018 年开始算这是第一次遭遇危机，真正基业长青的公司要经历生死考验、掌舵人和管理层的更迭、业务与时俱进的多次转型，形成可持续发展的机制，参见 IBM、微软、谷歌、迪士尼、GE 等等。可惜左晖没能陪着大家一起走下来，相信离开前也做了妥善的安排。

没想到去年的房地产政策调控令整个行业陷入寒冬，没办法这是行业特色，再赶上疫情和国际局势影响三浪叠加，实在是太难了。要如何穿越周期？这不仅仅考验的是企业掌舵人的定力和格局，更是需要在危机中破局。甚至有人提出如果左晖还在的话，会不会能对政策提出建议，避免调控结果如此惨烈？有这想法管好自己的公司得了，也不能处处心忧天下敢为人先。

近来贝壳技术裁员 50%的传闻引起一波轰动，以至于屡屡冲上脉脉热榜。相比之下，另一个老东家当当技术裁员 30%-40%的传闻体现出的坚毅果决似乎没那么亮眼了。我曾经开玩笑说过，当当技术部裁员 1/3 没啥影响，也说过贝壳技术裁一半大概也 OK，没想到都应验了。不清楚具体裁员比例计算逻辑，作为技术人员，理解老板的不得已，仍然期望如果真的把技术（数字化）作为企业核心能力之一的话，裁员的时候想清楚。组织膨胀砍人就能收缩，系统膨胀之后可不是砍了技术人员就一了百了了。理论上讲技术还有边际成本递减边际效应递增的价值。总之，系统、数据都是资产，要持续维护，避免腐化和失效，否则重构成本更高，还可能错失积累的优势能力。

人更是资产，要保留革命的火种。人才流动是常态，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行业低迷，坚守需要更多勇气。有的人不该裁，有的人早该滚，有的人自己走，有的人继续混。不清楚留下来了多少火种，HR 和组织部有没有做专业评估和复盘，此处不讨论。马老师说得好，阿里裁员是向中国输出人才。贝壳不仅仅是靠 ACN 互联网平台改变房地产经纪行业，向行业输出人才甚至鼓励自己创业，去大品牌化，才是赋能行业，所谓“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贝壳在经纪平台上成功的终极结果是革掉链家和其他品牌的命，实现经纪人主权崛起。我想这才是左晖心中的理想国。

不管曾经把贝壳作为“产业互联网”标杆的高瓴是否已经退出，不说业务模型里如何合理定价中介服务费用和平台费用，也不提在“低频高额”、“短期看政策、中期看经济、长期看人口”的房地产经纪领域怎样穿越周期扩展第二曲线，贝壳“协作化-标准化-线上化-平台化”的成功路径都值得学习借鉴。不少“传统产业”的老板从贝壳身上看到了自家业务突破的方向，最痴迷的甚至挖了不少贝壳员工，深入研究贝壳组织、运行机制和主要负责人，对内部情况如数家珍，比我都门儿清。如今“数字化转型”大势所趋，的确很多行业都会被用数字化的方式重做一遍，而且转型升级没有终点，需求在，行业就在，竞争就在，只有更好的企业才能赢得市场。

前阵子有朋友发给我一篇文章《在历史的长河中，眼下的波折都不是事儿》，看着鸡汤味儿就很浓，当然也都是实在话。大道理咱都懂，然而疫情期间被关在家里两个月的话，别说看鸡汤文了，就是听金刚经也压不住心头排山倒海奔腾而过的万匹羊驼。我父母都有一身挖野菜的童子功，那得是走过多少山沟吃过多少苦挨了多少饿生生练出来的？到我这一代失传了，只会吃不会认，但愿有生之年不会后悔没继承这身中国老百姓传承了千百年的神功。KK 在《科技想要什么》中说文明演进是有方向的，当然也会倒退，生物某些功能的退化本质是进化，毕竟适者生存，但文明之所以称为文明不是只为了生存，不仅仅是为了生存。寒冬困顿之中，如何才能有温度？怎么才叫做正确的事？怎样又是正确地做事？空喊口号肯定是不适宜的。之前贝壳大班会的形式还挺好的，内部员工论坛不太行，这时候更应该做好有效沟通，说的和做的得一致，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是都说要向内归因修炼内功么？这么大的组织，问题肯定很多，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链家做的是经纪人职业化，平台更需要专业化职业化。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当年 2·23 都挺过来了），获得组织成员、行业的认同和尊重，留住链家敢为天下先逆势而为的精气神（振奋产业互联网第一军团的精神气质），是贝壳接下来能否涅槃重生的关键。

涅槃重生很难，得做好传承，去年有人说贝壳内部有“去老左化”倾向，如果是真的我很不认可。左晖是贝壳的创始人，是组织的灵魂人物，哪怕他已经不在了，仍然是组织、行业乃至中国企业界的宝贵财富，激励着许多人向上向善。去年价值观研讨会上，一个西安同事引用老左讲过的话“如果窗外有个垃圾场，作为经纪人，你敢在客户面前把窗帘拉开，你就赢了”。这种鲜活的例子，是链家成功的基因，是行业服务品质提升的可贵实践。为什么说这是价值观的生意？价值观的生意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尽管人都是“自私的皮球”，靠“利益”捆绑驱动难保不会唯利是图进而跑偏。当然要成事儿不能光靠价值观，从链家到贝壳的成功里有中国经济发展阶段的必然、北京首都房地产体量的必然、IBM 管理咨询方法论和产业资本的助燃、关键节点决策的偶然、不忘初心的毅然决然、拼搏进取的互相点燃，但我相信左晖作为上世纪 80 年代末的计算机专业大学生，趋势认知、自身的道德要求、社会责任感乃至使命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燃料。

左晖一直很低调，非常符合中国传统，可惜英年早逝，希望贝壳或者他的家人为他做一个纪念网站，让他的事迹、思想、情怀和企业家精神能够激励感召更多的人，这样的企业家我们需要更多。去年贝壳内部说在收集行业和公司内部的资料，不知道进展如何。

曾经写过一篇文章《点一盏灯》，感谢一路走来许多照亮我人生的明灯，左晖也是其中一盏，让我更坚信接下来的路上，让世界因为我的存在，而有一点点不同。

在此纪念左晖先生，并衷心期待贝壳重生，穿越周期，再创辉煌。

2022 年 5 月 20 日初稿、21 日修订于帝都回龙观

关于左晖的管理思考、链家和贝壳的经营理念、以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本民工觉知尚浅，不在此妄自评议。可参考以下资料：

《详谈：左晖》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5254632/

《链家运营管理工作法》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5678484/

《一张图读懂贝壳平台模式》

https://36kr.com/p/809149382820232?from=timeline

《<新居住研究报告>重磅发布：不止于数字化变革》

https://mp.weixin.qq.com/s/NeJvKI9yHePAKpKCZ4UT9g

《与贝壳 CEO 的三次对谈：一篇文章讲透贝壳 | 深度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