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1200 多年前,耄耋诗人告老,从北方回他萧绍一带的家乡。多年后,而立之年的晚辈从萧山出发,一夜辗转赶回北方老家,需要在窄窄几天假期里,拜堂成亲洞房花烛。随后便要返程,收敛和压抑个性,作为被标准化了的打工人,回归互联网行业最知名几家工厂流水线生产工的身份。
7 年前茕茕一人离开时,心意诀决,并无此刻留恋情愫。我想离开熟悉而平平无奇的这里,想在发达的大城市闯荡立足。几年艰苦卓绝,起起伏伏壮阔波澜,如愿在都市有一席之地。当 7 年后匆匆返乡,成婚祭祖,再要和新妻携手南下时,更多却是不舍。
这是新的开始,但何尝不是结束?告别从小见我长大的故交亲友,告别家乡,人生前几十年的社交圈若即若离渐行渐远。而要去遥远的南方,认识新的朋友,开辟新的章节。
见到了眼熟却不能明确是何亲戚,更不知名姓住址的宾客,当年的中年人苍苍白发垂垂老矣,带着相见不相识的儿童——我更清楚与此同时,当年的许多老人,限于距离限于身体,甚至是生死阴阳,并不能见到。
而这些复活的情愫仅仅只能引发怀旧的兴致,根本不能重新再去领受。恰如一只红冠如血尾翎如帜的公鸡发现了曾经哺育自己的那只蛋壳,却再也无法重新蜷卧其中体验那蛋壳里头的全部美妙了。它要觅食要筑窝,要跳上垛头,引吭高歌。
“近来人事半消磨”,读过多次不能领会。当亲眼看到原本肥胖的人失去意识躺卧病榻,瘦削枯槁。更有比我还小的同村邻里,远房亲戚,二十二三,刚刚毕业,因意外或疾病戛然而止。
“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这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哀叹?还是看通之后的豁达?也或许兼而有之。作者被称有唐一代,福禄寿考典范。当身经目睹这些,也认同高龄高寿,没有痛苦或较短暂病痛后,在满堂子孙目送中离开,对当事人实在算不得坏事。
这是被繁忙和口罩偷走的几年,等几年大疫过后,这世界和之前已经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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